1.11.2005

荒村的老人

這個禮拜回宜蘭, 無聊亂翻之下看到一篇以前自己寫的作文, 是國二的時候寫的, 覺得還蠻有趣的. 這種東西只要隨便搬個家很容易就不見, 於是就把它打上來留存一下.
------

這個冬天好冷--一位坐在球場旁的老人認為。他不懂什麼溫度效應、臭氧層破裂,他只顧享受眼前這根煙:曬乾的菸草包上一層沾過油的牛皮紙,或塞點棉絮、樹葉什麼的。這是他所能得到的東西最好的,身後的那個竹簍,裡面有些破衣服、一罐空的臺灣啤酒、一團紙和他到處採來的鬼東西。

我忘了我是怎麼認識他的,只知道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很老了,兩眼深陷,臉上的皺紋比江蘇的水渠還密--那是智慧的象徵,我猜如果我聽得懂他的話,一定受益匪淺;但他最吸引我注意的還是黥面,在這個山地鄉並不多見,就連年輕的山地孩子也沒幾個認識他。

幾年前職棒開打,我迷上了棒球,於是我特地在南溪河床尋了根棒子,然後找到他在山腳下的草屋,裡面什麼都沒有,原住民最喜歡的藥酒,一穗穗的玉蜀黍及一甕甕的醃製蔬菜都沒有!我懷疑他怎麼過生活的,魯賓遜在孤島上也沒這麼「陽春」。我示意請他幫我削根球棒--也許他不知道平麼是球棒,不過他腰間那把生鏽的匕首在他手上比士林小刀都還好用。我出去偷摘粒椪柑,也不知道那家人的,我留了一半給他吃,他搖搖頭。他很賣力,我看見汗珠從額頭一路路滑到他那身發黑的的藍襯衫,至少一個月沒洗!終於削好了!他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,我怎麼看,那枝棒子總像擣米的木杵。以後我握著那枝棒子,就像握著一股來自銀河的力量--打擊出去!小白球又消失在一望無際的稻田裡,唉!都十幾粒了……。

有一次他從山上下來,雙腳盡是汙泥,背著他的竹簍,裡頭放了些不知名植物。他是來向我討杯水喝的,我一向不用玻璃杯裝水給他喝--他似乎患有玻璃恐懼症,他家沒有半塊玻璃窗(也許有了也安裝不上去),他總是用一截竹子來盛水。他從來不肯碰那些電器用品,電視一打開,他就嚇得奪門而出。

他最擅長的就是捕一些飛鼠,好奇驅使我到山上一窺設陷阱的情形,他只要用一條草繩,綁住幾片竹片,頭削得尖尖的,有野獸一踏入,機關一彈開,一天的食物便有了著落。不過自從那兒大興土木,建些小水庫堤防,成天怪手都在轟隆轟隆的作響,那些飛鼠就不知躲到那個山頭了!

上國中後我來到羅東,他的影子也漸漸消失在我的腦中。在某個假期,我又回到南澳,心血來潮的又去他家望望,房子還是空蕩蕩的,卻連人也不見了,只見幾條野狗踡屈在木頭邊,我知道他去那,這個世界不適合他,他只有去另外一個世界。

我會記得我曾有這一位朋友,他特立獨行,避世而居,在這個大時代的潮流中顯得格外的突兀。

沒有留言: